想找哪一朵雲?

Sunday, November 30, 2014

關於隱匿的狀態



行走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無可避免地會感覺疲累——身體以外,更是精神和心靈的幾近崩潰的無力。

太visible的生活,赤裸裸地活著並不健康。

越是五光十色生輝、靡靡之音繚繞,越是迅速地榨乾能量。那些費盡心思投入“享受”的朋友們,大概很快就覺得無福消受了。也因為這樣,我們其實需要懂得恰當好處的隱匿之術。隱於市、隱於世,藏身/心在自己才知道的獨處空隙裡,不愧為一種出自防衛心理的免疫動作(效果因人而異)。在日以繼夜的忙亂中,太容易弄丟屬於自己的節奏,腳步變得無序而紊亂,抵抗失衡失重成為掙扎奮戰要擺脫的窘境

不過有另外的一個可能性。

是城市像吐出渣滓一樣把一些人排除在主流之外,迫使他們成為隱形生態。墮落在“主流”意外的外表、身份、價值,絕大多數的所謂理由其實更是集體用來將他們邊緣化的偏見。看不見、摸不著的偏見,無色無味地在空氣裡擴散,並迅速磨損人原本的外表色澤,強行掏空其內裡,最後就是毫無選擇、無可退轉的invisibility。

隱形人的痛苦或快樂(恐怕極少極少)鮮為人知,即便有人知道也不會太在意,甚至選擇漠視。在邊緣的難免會墜落而消失,隱形了的幾乎等同喪失一切看得到的權益,不是嗎?在角落、在縫隙,在被迫接受的破落棲息處苟延殘喘著,那沒法逆轉的宿命。

冷酷、孤寂。

市中隱者,究竟屬於自願還是被迫,幾乎不再重要。

因為看不見的, 往往不被當作重要的一回事,這是現世普遍的準則。那麼僵硬、那麼頑固,那麼沒有邏輯……













【舊心聞| 文】看頭



麽都需要看頭。我不得不膚淺地認同“看頭”的重要性,因為我是一個最平凡的都市人。

在這個誘惑爆炸的時代,沒有看頭就沒有人會註意到你的存在。時間越來越不夠用,日程排得越來越擁擠,沒有一定號召力的人、事和物一概不會受到關註。什麽電影大腕的巨片殺到,沒有一些花俏的看頭,票房絕對不可能滿堂紅。任何商品促銷活動,若缺了撐起它的看頭,人群絕對不會好奇駐足。在講究利益盈虧的社會裏,有了夠嗆的看頭,沒有目光是吸引不到的。有些時候,把噱頭擺到臺面上攝取眾人的註意才是關鍵,品質甚至可以退居第二位。

可是,最近萌起相當深刻的感觸,我們在生活中太貪圖“看頭”了。許多事物的賣點被曲解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事例,除了令人啞然失笑,還悄悄地帶上了絲絲的悲哀——人性的悲哀。

近日有機會閱讀好些“小朋友”們的創作,心裏早有一些期待,希望這些少年新血的文字會有看頭。畢竟,從前經歷過他們的“現在”,寫起來雖然戰戰兢兢,技巧遠欠圓熟,卻總也有心嘗試寫出新意。

看頭這東西,產品需要,人也需要,文字更需要。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怎麽看待被稀釋的文字,那些缺乏血色或溫度的字句,讀起來相當令人頭疼。手中的文稿幾經翻閱,留下的“口感”有些抱歉,我不禁失望了。難過之余,我納悶起來。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這群孩子正值花紅葉綠的美好年華,對生活的熱情不應該鬧短缺,筆下的文字怎麽就那麽平淡?

再一想,答案出來了。是急躁的我太看重“看頭”這玩意兒,導致對需要時間來豐潤的“過程”的忽略。小朋友們還在成長,他們的文字也還在成長,我的操之過急和揠苗助長沒有兩樣。況且,在這一篇篇文字中,其實存在著若幹顆“未磨亮的鉆石”,假以時日,也很可能真的大有看頭,擲地有聲。

“看頭”也可以用慢火煉出來,未必每次都得石破天驚。

Saturday, November 29, 2014

【舊心聞|文】長大

曾經巧遇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談話間竟突然提起我的寫作。他帶笑地說,我和某某都認為,和大學時候比較,你的東西是越來越看得懂了。霎時間輪到我感覺相當尷尬,因為明明犯了“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作愁”的錯誤,而那還是在這些年下來才慢慢褪去的。

這是成熟,你長大了嘛。朋友最後說。他走後,留下了有點啞然的我。

不想再給自己任何借口,也沒有理由不坦然面對。回顧開始創作的原點,那一段最是青澀的歲月,閱讀了許多令我感動的作品, 便天真地萌生自己也來創作一下的沖動。可是,我沒有太在意的是,一些“ 感動” 是在那個人生階段的我仍無法真正且深刻體會的,是尚未抵達的風景地,是摸不著看不清的海市蜃樓。

當下的決定便是投入(即一種不免盲目的投入),投入到其中並且要求自己完全吸收。把 別人的愁緒歸為自己的一部分,結果是一篇又一篇夾帶生硬質感的文字,雖說模仿是學習的一種方式,囫圇吞棗後的大量反芻總是不健康的。因此有許多次我都幾乎放棄,尤其是在遇到瓶頸的時候。當內心的掙紮不斷,自信如潮汐的漲退,困擾著我的不穩定性使我真想就此終止與文字的緣分。

每次停下腳步不過多久,便又焦躁不安了。

結果是持續下去的書寫,奇跡般的是整個過程還真的變得越來越順乎自然,隨遇而安漸漸在創作的時候成為我習慣的姿態。理論一向是我不太常理會的東西,我更重視的是實踐的真情實境。時不時還是會返回以往閱讀中的沈溺狀態,走在我之前的巨人們的話語依舊令我不住向往,然而我同時也很努力地推動自己創造真正屬於我的話語。那些花前月下的朦朧靡麗,如果沒有全然體悟,我就再也不輕易地將它們占為己用。要求自己做到的,是更加忠於自己和視之為神聖作息的話語創造。所謂的“愁滋味”以及寫出來讓人似懂非懂的字字句句,就讓它們淡入青澀的歲月裏去好了。

Thursday, November 27, 2014

【舊心聞| 文】距離

人對距離的判斷永遠不準確。

遠和近的觀念往往是心裏作祟的產物。有時候以為近在咫尺的,其實並不垂手可得;看似遠在天邊的,也可能不費太多力氣便到手。加入價值判斷後則長這麽認為:美麗的東西越近越好;醜陋的越遠越合意。距離可以起蒙騙的作用,是最古老的障眼法之一。

關於距離,偶爾會問自己,要如何了解它呢?

印度大詩人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遠的距離》裏的經典名句,對許多人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這些浪漫主義濃厚的詩句刻畫出了的動人之美,來自其中距離所帶來的幽幽傷感。最貼近的竟可能咫尺天涯,如此的吊詭令人不禁動容,不得不面對和接受命運不經意的殘忍玩笑。

體壇競技中的距離概念夾帶了更多殘酷的成分。百分之一秒的差別、百分之一厘米的差距,足以成就英雄,再把人類的極限推向新的極端。舊紀錄一旦被破,就仿佛不曾存在過地遭所有人遺忘。百分之一秒或百分之一厘米的距離在勝利的追尋中至關重要,我們甚至早已不相信自己肉眼的判斷,而是借助越來越精準的儀器完成最關鍵的測量。

卓越成就者追逐的永遠是新的距離,把其他人遠遠拋在後頭的孤獨的距離。

那夢想呢,我們對於它的距離感又是如何定義的呢?有時候真想它能夠立刻貼靠過來,另一些時候卻又心懷畏懼,不想它如此靠近。從確立理想到最終達成,之間必定開展出一條遙遙長路,徒步其間,所見風景會隨之轉移。遠程中的所見所感不一定都是美好的,時而振奮時而頹喪的起落都是有的。距離容易彰顯孤獨,而追逐夢想時的遠距奔馳常常迫使人在疲憊中崩潰。

然而距離同是給予力量的催化劑。在未達到目標前,雙眼望向前方所見的朦朧在心目中可被組構成位於終點的高大地標,鼓舞著追逐者, 鼓舞著、鼓舞著……

Tuesday, November 25, 2014

閃來閃去

最近我迷上了閃小說的寫作,開始投入活躍的創作階段。腦子裡常常爆出突如其來的點子,組織一下(有時候則是“信手拈來”)就記錄在案,後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分享,確實是另我感到十分高興的事。

第一次寫作閃小說,其實有些緊張。害怕不夠“閃”,擔心太過“散”……幸虧最初綁手綁腳的顧忌很快就被好玩的心態給驅趕了,就好好玩吧!說不定那樣就真的會“亮閃閃”了哦!

暢快地寫,痛快地玩,虛心地讀,使得這個學習的過程十分愉快。每每讀到構思巧妙的故事,都會特別高興,而且當作學習的楷模。不亦樂乎。在此,分享幾則戲作……


1.  【秘訣】
激情退去後無力,溫柔上場,這就是愛情長壽的秘訣。
2.  【大聲】
路邊攤叫賣守則:叫得大聲就贏,謊言也適用。

3.     【美夢】
重遇初戀情人,聊得愉快,大家都沒變似的。往日情意綿綿,當下就要相擁
痛!站在打盹的他身邊的女乘客大嬸在地鐵緊急煞車時幾乎跌入他懷中。

4.    【牆】
我在這頭的高壓封閉, 你在那頭的自由開放。
牆倒了,我們真的能站在一起了嗎?
(紀念柏林圍牆倒下四分之一個世紀)

5.    【顏如玉】
修圖應用程序之發達的結果,讓手機裡住滿了顏如玉。


6.    【幻】
醫生打下嗎啡針,他第一次在不感覺疼痛的情況下闔眼。眼看一生的片段在蘑菇狀的泡泡裡閃過他面前,然後他抵達天堂。
就和三十年前初嚐毒品時一樣。

7.    【歌唱家】
我家就是音樂學院,老婆是音階能上九重天的鐵肺歌后,對我表演時最是憤慨激昂。

8.  【入流】
她和整容醫生交往,最大的好處,是容貌永遠跟得上潮流

Monday, November 24, 2014

要堅韌


勇氣不害怕日曬雨淋,那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事。在一個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的過程當中,醞釀出一種帶著微光和灼熱的力量。必須醞釀,用心和心裡你所不知道早已存在但在關鍵時刻會自動發揮效用的決絕,達到不可思議。

勇氣被打壓,但我們是他們所不知道的,種子!
壓到地裡,終會究會破土而躍長、綻放!

勇氣在日曬雨淋中茁壯,那是必須達到的結果。由一段不能不成為暴戾卻不會濫傷無辜的鍛煉引出的倔強,終於煉鐵成鋼。不誇張,人內在的掙扎和撕扯不會弱過地心引力,當處於最煎熬的時刻,唯有咬牙再咬牙。

要堅韌。
要不屈。
這樣,要持續信仰不死的耐力,讓預言成真。


Sunday, November 23, 2014

【舊心聞| 文】關於草地,一點想法



不久前,我在步行回家的途中,看見了相當有趣的一幕。那個下班以後的黃昏,地鐵站前的草地上坐著零零星星的幾組人,他們三三兩兩在習習晚風中很寫意地席地而坐,有的在閑話家常,有的只是靜靜相伴。總之,草地上的他們,怡然自得極了。

這樣的畫面若出現在植物園或是哪個公園恐怕都理所當然,只不過在那個時間、 那個不協調的情境中,令我很難不大驚小怪。當時我問自己,我會像他們那樣嗎?在我沒來得及思考以前,否定的答案立刻跳了出來。為什麽會這樣呢?

後來,這個小插曲也淡入了我的記憶深處,直到隔了一段時間,當我同一位朋友喝茶談天時,才把當日所見從被遺忘的角落調動出來。朋友聽罷,抿嘴一笑,問我有什麽看法(在這裏要感謝朋友對我的了解,知道我必定要發話,而且很可能是太理想主義的長篇大論)。

一直覺得人是不斷需要松綁的,因為文明生活附加在人們身上的負擔只會越來越多、 越來越重。曾經和年輕人接觸的經驗告訴我,他們被指缺乏創意思維和獨立思考能力的“原罪”同他們受限的空間有關。成年人有時候太健忘,在歲月流逝的過程中往往醉容易忘記年少時的模樣和思想狀態;長大了,便自然而然地抑制起原先很有創意的孩子,企圖像培植盆栽那樣扭曲他們的意識。 最真實的自我得不到肯定,倍感挫折之余,唯有屈服啊。

人文的素養也一樣,如果所謂的優雅不發自內心,那麽任憑誰在外調控,也是枉然。就說坐在草地上,它是最隨心所欲的動作,可是一些人可能會覺得那是不該被鼓勵的,因為不夠優雅,更沒有任何目的性。沒有任何“有關當局”豎立告示牌禁止人們往草地上坐,大家冗自卻下了約束自己的禁令,因為不願放下身段。這這不過是外在的限制,內心呢?做什麽事都需要明確的功利目標,那很悲哀,可是我們的文明豈不正在步向這樣的下場。那還談得上“素養”的自然蘊生嗎?

【舊心聞| 文】遇見天使


我一直認為,人與人的邂逅,是一種美妙的安排。每天擦肩而過的無數人,誰會成為日後的朋友, 誰會在你日後的人生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都是緣份的奧秘。

小時候的我很好奇,想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天使。 如果有, 他們長得如何?是否只做好事,而且不會生氣,心裏完全沒有憤恨和嫉妒等負面的情緒?這些是一個孩子單純,但是問了也未必會得到解答的問題。

令人倍感無奈的是,孩子在漸漸熟悉世事以後,對“天使”的概念也隨之模糊。世上有沒有天使已經不是關鍵,因為每天打交道的對象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凡夫,不撞上“惡魔”已經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了。

我在上一本閱讀的英文小說裏讀到這句話:“Be kind to strangers, lest they’re angels in disguise(我們應該善待陌生人,他們可能是隱藏身份的天使)。”小說作者述說的是一度落魄的他在法國巴黎的Shakespere and Co書店裏投宿的際遇,裏頭描寫的最具傳奇性的人物便是書店的老板——喬治•懷特曼(George Whitman) 。我所引用的話,便是他創辦他的書店,並且近乎無條件收留任何文人、藝術家背後的精神。

倘若透過比較功利的角度來進行詮釋,善待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人可能被認為是要獲得些什麼好處,動機絕對並不單純。陌生人假如真的是喬裝後的天使, 特意來予以試探,那麼懷著善心對待他的人得到獎勵其實也不為過,只是如此的結局未免太庸俗了。

所以我選擇了同作者一樣,把喬治•懷特曼那份有些怪癖但毫無疑問地真摯的熱情視為這個世界上鮮有的奇跡。懷特曼義無反顧地相信每一個出現在他的書店向他提出投宿要求的人,然後以他獨特的方式庇護這些在生命中暫時不得不流離失所(生理或心理上都有)的陌生人 。他便是天使的化身,一個把殘酷的世界浪漫化、感性化的稱職的天使。

在這裏我要感恩。我的天使們在各個不同的方面呵護我、 寵愛我,我真要感謝他們,在我長大成人的那麼些年以後,讓我不斷感受遇到天使的幸福。

【舊心聞 | 文】下臺


前陣子,家門外常出現一只橘色的大貓,而它也幾次企圖大搖大擺地“入主”我家。母親總是阻撓它的人,而大貓一旦被拒於門外則一定會即刻趴倒在地,然後來回翻轉身體,動作突出了肢體的柔軟和靈巧。父親打趣說,大貓準是背癢搔不著才這麽“表演”起來。但說實在,大貓如此可愛的行徑的確看似撒嬌,很惹人喜愛。

被拒絕的它,或許正努力地給自己打圓場,要把不太理想的局面扭轉過來。或許,這就是它“下臺”的優美形式。

猶記曾在希臘神話裏讀過有關一個愛上太陽神阿波羅的林中仙子的故事。這名默默無名的小仙子非常仰慕勇猛威武、高高在上的阿波羅,卻始終苦於無法向他表達愛意。每一天當阿波羅騎著烈火戰車劃過天際,癡情的小仙子都會目不轉睛地目送阿波羅。某一天,小仙子突然發現她不能動彈,因為她的雙腳已經在地裏紮了根,而她金黃色的長發遂變成了黃澄澄的幼嫩花瓣——小仙子變成了一朵能夠永生永世以愛戀的眼神凝視阿波羅的向日葵。

阿波羅未必會知道有一個暗戀他的女子為他變成了向日葵,而肯定有人會為小仙女感到不值。但是我偏向於認為是小仙子透過另一種方式,讓自己優雅地下臺。

把人生與戲臺聯系起來的思維模式存在已久。所謂的“臺上三分鐘,臺下十年功”,一點也不虛假。那麽,“十年功”所鍛煉的功底身段,不也應該包括“下臺”的技巧嗎?畢竟,演員們在“三分鐘”裏演繹的精彩絕倫,再完美也需要一個無誤的句點,不是嗎?演員在臺上施展的渾身解數落在看官眼裏,終將轉錄為可供日後尋思的回憶。然而,伶人退身下臺的動作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骨眼。倘若這一步驟稍有差池,美感就被破壞了。其他的回憶可能就此模糊,唯有不完美的“尾巴”總是歷歷在目。

一如戀人離別的情景裏,不互相撕破臉,反而平和地畫上休止符。這樣下臺,才有氣質和尊嚴可言。

Thursday, November 20, 2014

【舊心聞 | 文】我的一笑,不傾城



1.

擺好姿勢,按下快門後,我便被定了格。

數碼相機的優點是能讓我立刻見證自己的故作可愛,效果頗令我滿意。

原定計劃是盡量不要拍人的,只想貪婪地把整個小島的風光以及度假的每一絲情緒捕捉起來。過去年紀小一些的時侯還相當喜歡拍照,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更希望客觀一些,退居為一名不再孤芳自賞的旁觀者。世界由此開始無限地擴大,可容納的事物漸漸從自己的存在感做慷慨的偏離。

天,可以猶自變得格外蔚藍,也可以擅自蛻變得異常陰沈。

我在這方天地裏暫時替換了身份,那表示我可以選擇任何迥異的身份或任何不同的情境來參與、投入。空間來來回回地伸縮著,搔首弄姿地賣弄著無限的可能性。

站定啦,他說,然後瞄準。

還是不要太清晰好了。可是他是做不到的。

L島的一切同島國的相當不同。也許這樣說並沒有多大意義,因為“不同”根本就是毋庸爭議的前提。在那裏我徹徹底底地體驗了“樂不思蜀”的深意。畢竟,蜀地怎麽與桃花源相比?

但是,桃花源,又是如何的一番風景?我苦苦找尋那所在的任何影像,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資訊都足以協助我構建一個似模似樣的桃花源。

我與他輪流肩負著相機的重量,踏步於L島。我們猶如獵戶,在不能久留的地域裏抓緊每個分秒,搜捕三天兩夜裏可以濃縮的任何色彩。純樸的民風、顛簸的馬路,這些都已不足以讓我們癡醉。我常在小島的陽光下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在汗流浹背的徒步間稍稍淡忘我啟程的城市。理所當然的,那裏的森林堅硬而剛毅,自認為極具性格地巍然矗立在地平線上。

離開L島的當天,他嚴肅地為住處周圍的景物定格。

桃花源即將煙消雲散,武陵人就快成為夢靨。我企圖用一抹微笑沖淡他的郁悶。我笑說我們還會回來的,鐘愛的背景依舊會存在。然而在我最後一個故作瀟灑的姿勢之後,他仍然擺脫不掉故我的憂愁。

離開L島之後,我發現自己正開始改變。

2.

歸來後,我便在家裏築城。蜿蜒的城墻從地平線崛起,守護著一個近乎荒蕪的版圖。有那麽幾次,我在殘桓斷宇間不知不覺地睡去,夢境裏躊躇著的野道荒草叢生,許多紊亂的足跡穿插其間。何去何從是個遙遠且迷蒙的問題,答案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空間裏頭。

幾度以為就將虛脫而陣亡,因為渴望逃離那空間而已經兜了無數的圈子,卻仍只見先前留下的微淺足跡。也許,我是應該知足一些的。做一匹吃回頭草的馬兒,回到最初的老地方。

遺憾的是,我沒有選擇的余地。卡爾維諾那些叫我傾心神往的城市圖景簡直是天方夜譚。海市蜃樓的存在只會使我痛識自己越變越透明的事實。不能釋懷的感傷在地平線上徐徐升起,在蒼茫的夜色中形成停滯不動的氧層。愈要抽離就愈沈溺的黏膩凝聚了周圍的光亮,結果仿佛將我擲入一個狹窄的洞穴。

一座在天空中瓦解的城市,開始不斷地出現在夢境裏。不管晝夜,這座城市周而復始地建構和拆卸、組織和分裂,每一次的內容都叫我驚愕。
我則是一個匿名的路人,一次又一次地穿梭於城市的街道,在它的明亮和黯淡間隱隱現現。這裏每經歷一次格局的挪移,我都是其中一個見證著整個過程的目擊者。最初的感覺很奇怪,仿佛有一股寒流穿越我輕飄飄的身體,卻無法實在地充滿它。唯有握緊自己的手,企圖在沈郁的孤獨中汲取溫暖。後來習以為常了,我只是把手伸進衣服的口袋,埋頭不斷向前走。待四周風景的更替終止以後,我才擡頭象征性地環視周圍,
而爵士樂也在這個時侯響起。

星空下不能自拔地喜愛的爵士樂,伴隨著夢裏的城, 倒下又立起。一輪劇變後,我會找一個街角坐下,靜靜傾聽。特別是那首Fly Me to the Moon。這座城市是和月亮絕緣的,各個不同面貌的市容都不允許她的子民窺見月色。但是我並沒有遺憾太久,反而扯開嗓子,把從夢外帶來的音符散播開來。知其不可為而為是我的性格。飛躍到月球的夢想是沒法實現的,可是獨有這才淒美、動人,不是嗎?

原地踏步了許久,我終於再次鼓起勇氣計劃下一次的旅行。L島的記憶在返回城市之後漸漸模糊了輪廓,變成了一灘散落一地而迅速流散的月光。夢裏城市不斷響起的爵士樂也翻越意識的圍墻,同清醒的我玩起“不期而遇”的遊戲。我該如何是好呢?混亂的腦袋像是剛被洗衣機絞幹的衣服,在“爵士樂” 、“卡爾維諾”、“天空中的城市”等概念橫跨意識的兩岸,叫我莫名地義無反顧起來。

我無法在清醒的情況下虛偽地度日,我不能無視那些毀滅又重生於我夢境裏的城市,讓它們終於化作冰冷的廢墟。這是越來越不可以忍受的, 不再無關痛癢的事實。我必須做些什麽,比如真誠地微笑,以及哭泣。

3.

走進新的世界,我又寫起了日記。

周圍的人似乎一夜間變得不可思議地慷慨,都肯把自己坦蕩地掛到無數人看得見的巨大宇宙裏,絲毫無懼地如此。後知後覺的我最終也步上了被所謂的潮流劈開的路徑,被卷入這個浪潮,操起了那種浮華虛擬的“醜業”。欲蓋彌彰的寂寞是每則日記posting背後的肢體語言,喜怒哀樂不再純粹、個人,而是在這座城市裏熱熱鬧鬧地百家爭鳴。

以往所寫的日記總是那麽的“夭壽”,三分鐘熱度後都便沈入深深的冰湖裏一般。也許,成長的痕跡毋庸如數家珍地留存,也不必要過於精細地抄錄歲月裏的一顰一蹙。有些東西必然會被忘懷、也一定須要被遺忘, 太清楚地交代每一筆記憶的賬目未免太累人了。漸漸對日記這玩意兒冷感,自然而然地就把它留在愈行愈遠的過去。

現在,我卻反潮流似的地再度為之動容。

文字嫻熟地任自己被密碼化、抽象化,然後公諸於世。異容後的心情在無垠的空間裏匿名地放浪形骸,從筆者的腦際遊走到不可思議的天涯海角。而就算是在相對疏離的情況下書寫網絡日記,我也會不自禁地不能自己。

挖掘出一張又一張CD為創作配樂時,才發現感傷的次數早已不堪悉數。易於感傷的老毛病是根治不了的Achilles Heel,哪怕是通過任何途經試圖療愈都幾乎枉然。音樂流動的當兒,我的悲情也變得渙散。由文字糾纏交織而成的紋路爬滿整片原本無聲的黑暗。黑暗中缺席的微光似乎在哪裏召喚著我,要我掙脫靜謐黏稠的液體,向它靠近。微光就在宇宙的某個角落嘶聲呼叫,希望有人發現它的存在。

我們不都在等人來“發現”嗎?

在搜索器裏打入熟悉的名字,果然尋獲了好些人的網絡日記,有熟絡的朋友,也有泛泛之交。在我的想象裏,每個人都在微笑中書寫著、閱讀著自己和他人在生活的明暗中所宣泄出來的各種心事。尋獲的經歷和自己的時而雷同,這個時侯總是異常感動,像是在汪洋漂泊之際碰上浮木一般的慶幸。慶幸的瞬刻,色彩繽紛的煙花在眼前燃放,空氣裏飄蕩的盡是“希望”的氣味。然而,就在我即將傾倒於這完滿、溫馨的一幕時,桌邊的一本書突然截住我的意識之流。原來是村上春樹的作品集《回轉木馬的終端》。封面的節選上寫著:

“回轉木馬只在固定的場所, 以固定的速度巡回轉動。什麽地方也去不了,既下不來,也不能轉車。既不能超越別人,也不會被別人超越。雖然如此,我們依然在這樣的回轉木馬上,看起來仿佛朝著假想的敵人,拼命往終端開展猛烈的沖刺似的。”

我已經忘了,那個晚上是如何收場的。想必我是悲傷的,關上電腦時,我很努力地揣測著“假想敵”的樣貌。我顫抖的雙手只懂得在鍵盤上支吾齟齬,何以擊退哪個身份不明的陌路人?

4.

為了先聲奪人,我決定開始埋伏,以攻為守。

我不是張愛玲筆下的白流蘇,怎麽媚笑也不能傾城, 如何弄姿亦未可傾國啊!

當下的前提是自我保護,不要在一個個被復制, 並嚴重缺乏創意的日子裏退化成一張蒼白的活頁紙……我沒有回歸L島做個快樂島民的奢侈;夢裏不斷崩塌又重建的城市容不下我的癖性……

生存就是改變嗎?

改了又變,變後再改,我的笑,已在廢墟下定了格。

請遠離


因為你不肯聽從指示
或你從未仔細聆聽我說的話
你沒有                            遠離

我選擇走開
這是我可以做的決定
在沒有道理可以立足的狀況裡我選擇
走                                                        開

我不要耽溺在你眼神裡的愧疚
既然我並沒有犯錯
留下來受罪為證明甚麼?

沒有人需要受到傷害
如果大家能夠合作
在我需要空間的時候配合一下
那麼我的臉色就不會
干擾你的風景

Stay Clear
是對外的信號
也作為對內的免疫
因為再不這麼做
我就累垮了







真的能“新心相印”?


幾天前看到新聞報導,說新加坡50周年慶指導委員會推出“新心相印”地圖 Singapore Heart Map)的概念,邀請公眾列出他們心目中最喜歡、最難忘、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以構成一個巨型地圖。

一張由國人協力拼湊出的記憶之圖,這個構思的確相當有趣,而且能夠匯聚來自每個貢獻者的獨特視野,編織出一張連結眾人情感的美圖。不同的地方能為不同人創造出不同的記憶,內容因人而異,卻各具特性和美感。

可是, 也有美中不足處。

像是一些別具風格、能勾起不少人幽思的地景可能早已從今時今日的島國消失無踪,例如史丹福路的舊國家圖書館、範克里夫水族館(Van Kleef Aquarium)都已不復存在。人們腦子裡或許還有一些美好回憶,卻再也無法在地圖上劃出付託牽掛的定點。消失的實地,永遠不會再現,這是城市和國家發展進程中必須發生的、無法逃避的陣痛。時代和社會在不斷前進的路途上,必定會拋下一些舊有的建設,捨棄一些會拖慢其腳步的的包袱。

完全無可厚非, 即便總有人批評說,我們太不懂得懷舊。

因此,或許新心相印是一個蘊含內在矛盾的命名。“新”的景物,如何和收藏舊風景觸發的情感的心達到相印呢?至少我覺得,這是不無難度的操作。誠然,懷舊的情感,尤其是橫跨半個世紀的情愫,太容易失去物質的依托主體。娓娓道出故事者,眼中可能再也看不見某個舊日的樓宇或所在,故事有點失重地飄蕩著,竟有那麼一點不自然、不實在……
 
只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Wednesday, November 19, 2014

【舊心聞 | 文】涉及時間的若幹場景


我@29

二十一歲過後的幾年裏, 我對年齡的概念便模糊了起來。誰問起我的時候,我都必須猶豫一下才回答得上來。在這裏我不是顧及女人的年齡應當保密的說法,而是時間好像真的不再以過去那種順暢的方式向前流動,加上它在我的腦海中存在的狀態不知什麽時候也變得如漿糊一樣粘稠。

生日蛋糕上逐年增添的蠟燭,等同於在歲月的賬目上報數,一條一條的,有意義的時侯是盈余,缺乏意義的時侯便是赤字。近年來漸漸感覺遺憾的是,自己的成長似乎不夠“後勁”,力不從心的感覺來襲得更頻密,而且要把它打發走所要花的時間則越來越長。
感性思維的新陳代謝,原來和身體的退化成正比。

到了今天,悄悄站在而立之年的邊緣之際,其中一個副作用便是時不時會經歷類似身份危機的震蕩。在這個問題的節骨眼上,我總是不知所措的,只得任由那份不確定感肆無忌憚地支配情緒,像孫悟空在牛魔王肚子裏猛翻斤鬥那樣的痛苦折騰。坐立難安的那些日子裏,我變相地回到年少時代,並重新復制了對“度日如年”的體驗。這趟倒車開得搖搖晃晃,如同渾渾噩噩的日子。老想象自己就站在懸崖邊上那岌岌可危的存在狀態,這帶來了類似危機感的警惕心,讓我特別在意當下生活的內容。

可是事實上,警覺性這東西往往不會持續很久,定時炸彈般的健忘癥很快就會發作。而立之年的門檻近在咫尺,任性地想要“逾期逗留”也再沒有可能了。有時侯會突然覺得丟了重心、輕飄飄的,被掏了空以後的無所適從 ,像在擁擠人群中的昏眩。不能躲避的必然性。一 開始時足以令人沮喪,隨著成長過程的曲曲折折,竟變得能夠接受了。不想說這是麻木,雖然事實也許距離不遠,只不過是悄悄地學會了在適當時候讓清醒的意識放空。

我@29,利用符號標示的青春不再嗎?或許是儀式化的表現吧。會越來越依賴一些形式定義生命的重要性時,應該就意味著一些改變已然發生。@29,時間溜走的速度究竟有多快,我再也不清楚。有人說,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最好不要泄露自己的實際年齡。 長長久久的@25是天真可愛的年齡上限,也是殘酷的”best before”期限,是不能漠視的分水嶺。

我@29, 是何種心境的容器,裝載的是半滿還是半空的期望?也許是我太趨向悲觀,對於“二十九”這個數字, 我始終拿捏不定主意,是福是禍、是喜是憂、是愛是恨,似乎太太曲折糾結了。青春如河水流過,如同汗水一般隱形的流失,無聲無息中便年華老去。這是小女人誇張的悲劇性演示,供自己顧影自憐,多過於向外界證明什麽。

又陌生又熟悉

在這座城市裏的移動,很少一個人進行。呼朋引伴是抵抗寂寞的自然反應,不管是到餐館裏吃飯還是在街上閑逛,孤身進行總像是不可饒恕的罪。洗脫罪名的方法便是拒絕一個人的城市存在--能夠找到更多的“共犯”總是安慰人心的。

那是在某一個年齡層時會做的事。

在此地,“島國”和“城市”是劃一的概念,因為地域實在太小太小,沒有做任何區分的必要。島國是沒有郊區可言的,每寸土地都是都市,每個角落都是擁擠,到處都是孤獨的可能性。獨自遊走,很難感覺瀟灑自由,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與自己相處的尷尬。不想一個人,所以習慣拉來一群友伴,就算只能間斷隨行也是一種安慰。

特別當圍繞我的一景一物都那麽易變,原本熟悉的瞬間變得陌生,新添加的建築把更多的棱角置入我所在的地圖之中,直接修改一個部分的城市記憶。曾有一段時間,我都隨身帶著相機,一邊走一邊隨意地捕捉這城市的一些方方面面。我的技術並不是最純熟的,結果帶走的常常是模糊的定格。很阿Q地說這是朦朧,朦朧就是意境。可是,不對焦的畫面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再自欺欺人也不可能永遠瞞天過海。漸漸有了體會,熟悉的東西, 在心眼裏的不會失去精確度;陌生的,始終找不到最標準的焦點。模糊的一片,未加工之前是五顏六色的。倘若決定刻意去掉顏色,遺留的兩極之色,黑與白,其實就是任何存在中最根本的底蘊了。可是被拍壞了的照片始終都不能夠完美,如同怎麽也無法客觀欣賞經歷轉變後喪失了靈魂的市容。

就這樣,攝影於我是被陌生包圍時的自我保護,是獨自行於這座混亂的迷宮的重要動作,而它必須是獨自進行的。或許是這個時代裏的這個所在,太容易激起導致混亂的迷霧,在我只身穿梭其間的時侯,不禁感覺萬分的無奈。改變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擋的必然發生,其形式和速度多姿多樣,在一座城市裏更是恣意無常。

是欲望讓熟悉和陌生的概念模糊了分界線,最後融合為一。

獨自行走在改道後的街頭,時不時會途經不知什麽時候易了容的大樓,熟悉的商店面貌與記憶中的有了差別,想要滿足某些購物欲望也無法不稍有猶豫。短暫的錯亂即刻閃過,之後仍然繼續前進,既然來了就看看吧。總不至於完全迷失方向,因為欲望是一股推動力,雖然世俗至極,卻始終具備影響力。戰利品的堆砌是欲望現身的媒介,一種原始渴望的滿足正悄悄地竄流著,無時無刻。

城市九拐十八彎的曲折是對她的子民的考驗。不管是一個人或一群人遊走其間,熟悉或陌生的風景都源自人心最深處的欲望地形圖,位於渺小島國上的這座城市也不乖離此一模式。一旦捧著一張隱形的地圖上路,便是和記憶中虛擬畫面玩遊戲的時候,看看最後在曲折中找到存在意義的, 是故有的熟悉,抑或是此刻的陌生。

群像中的孤影

我還能創作, 我還能愛人, 我還能旅行, 我還能孤獨, 我還能享受, 我還能給予, 我還能接受,這是幸運的!
--鐘文音《情人的城市》


什麽是活在此間最值得快樂的事,許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滿意地解答。然而對於一個熱愛文字、文學的人,答案的範圍便可說是縮小到了一個據點。可是沒有多少甘甜的果實是不需要經過苦澀就可以輕易嘗到的,風風光光的世間群像中,常常默默地藏匿著一個身披風霜的孤影。孤獨的影子習慣把哀愁披在身上,老是黯然神傷的姿態,註定是群像裏那抹陰霾的存在。而因為渺小, 即便是露出笑容,面龐也是朦朧的。

我是那孤影之一, 文學國度裏無悔的卑微遊民。

曾經有一位老師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留下了曹丕的“文章乃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二句,用心良苦之深意是愚笨如我者都不可能視而不見的。的確,書寫與我已是密不可分,生活裏沒有創作的時光便會呈現空白,因為進行創作的時光是插上翅膀自由飛翔的時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在經營什麽“經國大業”,我不過是個最最渺小的庶民,能夠隨心所欲地一邊走在文學國境裏一邊哼著自己編出來的曲調就是幸福了。

無數前人走出了星羅棋布的路徑,通向數不盡的精彩目的地:一座座紙醉金迷的繁華都市、一條條陰暗腐朽的狹道巷弄。一支支筆把人性的美與醜、善與惡、積極與頹廢,各種陰陽對立的方方面面,刻錄在一頁頁的泛白紙上,如為原本素白的面譜抹上彩妝。一些時侯塗抹的結果是自己也認不出來的面貌,文字堆砌起來的五官是嚴峻的、溫柔的、神秘的、開朗的,又或者什麽都不是。如此說來,與文字為伍的創作者好像都成了精通易容術的魔法師,把一張張各色各樣的臉孔掌握在手,隨意使用,讓世間人看到百變不定的形象。魔法的光暈四射,無數的霎那編織出了大家信仰的永恒。

在一切喧嘩中, 我只是一個地位甚低的小巫,飛在天空裏也都搖搖晃晃的。我的魔法時靈時不靈,夜行時總覺得格外膽戰心驚。世人很容易便看出我的真面目,因為我的易容招數破綻百出,道行確實不高呀。可是我偏偏離不了這“小巫”的命運,還接受了周圍“大巫”成群的宿命。可是小巫也有自得其樂的時刻。最喜歡學習使用新的咒語,歪歪斜斜地練習著各種技法,探索中所得的小小滿足積累起來,便是堅持下去的力量。這是不能熄滅的火花,在心靈的暗夜裏點亮一方,就算只是小小的一方也已足夠。

小巫自知沒有偉大的潛能,群像中不會有她傲然矗立的姿態,因為平凡是她的存在位置。在平凡的世界裏,小巫的動作可以帶點俏皮,玩起文字的遊戲可以盡情地哭笑,孑然一身,那自由自在的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緊抓著執著選擇的心甘情願。

鏡中水月

《金剛經》裏被引用得最多的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談的是佛教的空觀之一。 虛幻是宇宙洪荒一開始的存在,無形無影,卻不可否認地潛伏著。
天上月, 地上水, 鏡中玲瓏, 便是一生。

相信一度又一度的輪回,塵世間無盡的來回遊走,都因為不夠智慧救贖自己。一切似乎無望。無數次的攬鏡自憐,串串嘆息結成抑郁的碩果, 嘗之甚苦澀。

有什麽是真正永恒的呢?古來賢人智者無不在企圖下定義、談理論,很努力地利用人力戰勝神力,找出充滿奧妙的存在之謎的解答。那是任何時間、 任何地方都有人在努力的使命,神秘地被傳承到今日, 再延續到永遠。

“永遠”豈不也是鏡中的玲瓏日月,美麗卻不真實?

很多時候一個人靜思因果的微妙關系,原本以為打不開的結都出現了松動的契機。看似簡單的思考模式其實隱藏著玄機, 更重要的是當事人是否有辦法接受因和果的分別存在,再綜合成一種力量無窮的感悟, 從此更懂得如何在時間的洪流裏安身立命。
在每個生死交匯之前的茫茫歲月裏,許許多多的故事在無數個不同的場域生生不息,人生如此度過, 也無憾啊……

-完-

Tuesday, November 18, 2014

異鄉人的詩情


剛看完一些異鄉人的詩作。

它們是首屆Migrant Workers Poetry Competition的三首獲獎作品


當初聽到這項比賽的消息,便覺得很開心, 也非常期待看到參賽者的作品。本地的外籍工人人數不少,當中具有創作才華者大有人在,主辦單位提供平台讓有興趣者一展實力,是一件好事。其實,除了展現舞文弄墨的才華,更重要的是,比賽讓外籍工人們享有一個利用自己慣用的語文抒發內心情感的管道,而且這是一個受到重視的管道。

三首詩作裡的“詩情”都很深邃,透著對家鄉、親人的深刻思念和濃濃情感,所用意象也深具動人的美感,讀起來津津有味。最使我動容的當然還是字裡行間的感性情懷,詩人那麼真誠、那麼不做作地與讀者分享。

異鄉人的心頭話語,藉由詩歌大聲表白,加上之後的結集為出版文字,帶來的又是一波感動。感動於作者的熱情,感動於將有更多人有機會欣賞到這些詩歌。遠渡重洋來到島國打拼的外籍工人,這是島國社會給予他們尊重和關注的美好途徑。

我因此感到高興,也熱切期盼未來有更多類似的契機,讓更多來自異鄉的朋友們有機會綻放文采,一書其懷!






Monday, November 17, 2014

徹底批判野蠻行為!


今天在地鐵上翻開《我報》,看到惡漢當街掌摑三歲孩童的報導,又是生氣又是納悶。

氣的當然是,一個成年人,即便他是再自疼惜自己的小孩的父親那,為他被“欺負”而憤怒,也絕對不應該出手傷害另一個孩子。更糟糕的是,這名父親還在被人指出他的行為可能導致那名孩童的聽力受損時,跋扈地說了一句:“他失去聽覺的話,我頂多賠償他!(If he loses his hearing, I'll just pay compensation)”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完全不認為自己的粗暴有錯,還一派理直氣壯,簡直令人髮指。

身為一名為人父母者,他居然沒有半點將心比心的思維,這是讓我覺得納悶的地方。難道只有他的孩子是天之驕子,不容任何人碰一下,碰了就是“沒家教”、就該被嚴厲懲戒嗎?懷著如此冷酷的想法“保護”孩子的父親,究竟能夠教導自己的小孩什麼,我十分懷疑。

情緒管理(Anger management)是另外一個重點。在這個事件裡,男子行為的導火線是自己兩歲的兒子在和一名陌生的三歲男童玩耍時被“輕輕打了一下”,孩童嬉戲時的打鬧很少足以造成嚴重的傷害,父親或許沒有必要有那麼大的反應。事後被責問時,他搬出“老子我有錢”的架勢,顯然不認為自己重手傷人有什麼大不了。

這也許是一個比較極端的例子,不過順勢思考下來, 在我們這個孩子越生越少,父母越來越寶貝自己的小孩的社會裡,如這類“過度保護子女”的誇張反應會不會越來越常見?小朋友在玩耍時一個“被欺負”就有爸爸媽媽來“主持公道”恐怕不是件好事。

總之,看完報導,我為這名父親的野蠻行為憤怒了一陣,不吐不快。另外,也希望送院檢查的三歲小孩沒事,不要白白遭惡人傷害!


Sunday, November 16, 2014

請別忘了讚美——正面能量之必須


毋庸置疑,我們在生活中是非常需要,也渴望正面能量的。只是很多時候,在今時今日的社會大環境裡,批評和指責所帶來的負面能量似乎超越了讚美和肯定的積極影響。

今天看到一則“報恩”的報導,便感到十分鼓舞。報導的內容說的是,一名建築承包商和他的工人為了報答一位居民送他們食物和飲料的恩惠,利用再循環的木料製作鞋架送給該居民,收到“神秘禮物”的後者也心懷感激。

看來十分簡單的舉動其實一點也不平凡。知恩圖報的動機促成了一個美好、溫暖的結果,雙方在整個事件裡都是有收穫的贏家。另外,他們之間發生的故事在在提醒我們這個世界上,甚至在我們周遭,都還存在著不少好人好事的。有心去發掘,用心加以肯定和讚許,不但能夠產生正面的能量,還可以讓它持續擴散,以鼓勵更多人主動去做好事、說好話、當好人。

不要一味地批判和責難,這當然不等於對犯錯的人姑息、縱容,而是提醒自己也提醒大家,多注意好人好事,珍惜他們散發的正面能量,並且在自己能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忙散播一下。這樣一來, 我們的生活以及這個社會, 或許會更快樂一些吧?

惹草尋根@草根書室的新空間


 天氣大好的週六,路痴喵手持印有草根書室新店所在地圖的明信片,準備來個“按圖索驥”,煞有介事地來個小冒險,在它開始試賣前到場參觀一番(當然也是手癢要搜書、買書, 呵呵)。

在我之前,當然已經有不少迫不及待的“書客”們造訪探班,也對店內慢慢完整、齊全的過程做了感人的描述,這些熱情的文字無疑加深惡我對新店的空間和格局的好奇。畢竟,從橋北路中心搬到新址,便是新氣象的標誌啊。


 還好,新店並不難找,喵一走近便感覺親切。那一帶很少涉足,因為陌生而帶有的新意頗具趣味。週末下午的靜謐很適合走入一家書店,到另一個祥和舒服的空間延續有限的氛圍。

終於推開大門走進草根,說實話,我看到店內選用的木質書架和地板,已經覺得非常at home了。一架架的各類書籍以及特別陳列出來的新書/推薦書都在散發它們獨特的暖度,在柔和的燈光下尤其使人感到舒服。早前在
腦子裡隨意擬的書單早就亂了序,管它的,就隨意看、隨心逛吧。和兩位老闆打過招呼, 看他們繼續為試賣做準備,搬書擺書, 我這閒喵樂得鑽來鑽去,東挑西選,持續沉溺在發現的驚喜中。

書店的佈置讓我感覺得到用心,特別貼心的地方是它讓喵聯想到了幾家在台北生活時很喜歡去的書店,deja vu所引起的nostalgia是最具溫柔甜香的吧。那些書店皆生在能夠與走進它們的愛書人達到一種相互契合的互動感,有時候難以明白地言喻,只能用一再重複的腳程把自己一次次植入熟悉又安慰的地方。

草根於我,正有上述的connection。

以後這裡附設的咖啡座將開始營運,延續一個書與咖啡香交織的“優良傳統”——感官和心靈同時補給,甚至跨越到享受的餘裕,讀令人期待!貪吃喵如此想,吃書吃麵包喝咖啡,多大的樂事!!

再說一件樂事,就是當天快手揣入懷裡的村上春樹最新短篇小說集《沒有女人的男人們》,老闆說是店裡的唯一,哈,喵居然那麼幸運啊,還耍酷說了一句“我練過的嘛……”(搶書的“練法”是怎樣啊)。

總之,喵初次晃蕩新草根書室是個愉快的體驗,近期內還要再去,這下可要準備好提出詢問的書單,再搜羅幾本好書、更充分地享受泡在裡頭翻閱好書的樂趣了!!!

【舊心聞 | 文】細讀那寂寞的尾音



彈奏音樂的能力是我永遠望塵莫及的事,然而我卻能感受自己與之的共鳴,一種生息的相連與呼應。

*

那天一個人乘坐地鐵,車廂裏同以往一樣滿滿的都是陌生人,一個一個素未謀面、或許哪一方下了車就永遠不會再遇見的過客。甲可能會與乙略略擦肩,但是這稍縱即逝的觸碰卻始終沒有轉化成進一步的親密。親密是隨時就要絕種的遺憾,鑲嵌於生命裏那一道道隨時會爆裂毀壞的細致花紋。一旦崩裂,多少的執著都無法修補遺留下來的缺口。甲和乙將繼續各自的生活,在無關痛癢的表面上,無視於“錯過”的懊惱。這對甲和乙,永遠都會只是沒有進一步身份的“甲” 和“乙”,在我的意識裏永遠不會邂逅,放置到現實裏也只能形同陌路。總相信,每段相遇相識都是一連串巧妙且特殊的安排,而如果交於我粗笨的雙手,必將淪落為場場悲劇。我坐在一男一女之間,直覺告訴我他們應該毫無關系。

除了兩人的性別,我並沒有留意他們的其他特征。是習慣了漠然?還是喪失了觀察的本能?也許不曉得從何時起,我已麻木得過於透徹,並且技巧嫻熟得令自己也覺得感傷。我像是被置放在某一個特別明亮的光圈之中,雙眼時常被刺得陣陣疼痛。強烈的痛楚的瞬刻疾速消逝後,是更可怕的感覺—一種比失去視覺還要可怖的“失明”。刺眼的光亮不可能是祥和的,它表面如此,卻是借著照耀四周的名義,蒸發掉所有人原有的熱情。

我在座位上打了個顫,很肯定無人發現。

而列車一如往昔地駛進某個車站,然後列車門打開,接著預告車門將關閉的鈴聲響起,最後列車又繼續開動以前往下一個車站。特定的路線不會蘊藏任何驚喜,列車旅途中的任何一個站點都沒有突然消失或更異的可能性。這顯然有些冷酷,卻一點也不稀奇。其實冷酷不也是一種溫度嗎,一種感覺得到的訊息,掩護著某種生命的諜報。就像獨個兒在生活裏打轉時偶爾會聽到的神秘音符。

我在路線的終端下車,繼續朝我的目的地前行。當下,心裏的欲念仍舊是留在原地的。
**

有時,不禁開始做此想:也許我註定能夠演繹的,惟有寂寞的尾音。

***

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聖誕佳節的時間範疇,眼看各種用來點綴這個城市的妝彩齊齊上陣,毫不含糊地沖著人們的視覺而來。耳熟能詳的樂曲四處可聞,鼓勵所有人狂歡慶祝的標語花枝招展,讓我隨之玩味起一些問題:每年這個時節鋪設開來的感官盛宴,是否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意識、無意義的重復?是誰按下按鈕,把一切開啟,促使人們把他們認定適於這個季節的所有的事物堆砌起來?華麗精致的裝飾品堆得高高的,如一棟岌岌可危的違例樓宇。

巨型的聖誕樹頂上的星星散發著孤獨的光輝,愈明亮愈冷漠。有些聖誕樹冠頂的不是星星,而是天使。面容和藹慈祥的天使,可否被耀眼霓虹吸引,才飛過路人的頭頂,最後停在聖誕樹上?還是天使曾幾何時也開始迷路了,在誤打誤撞的飛行中,因為找不到具有區別性的座標而闖入了另一個同其他城市大同小異的空間?也許,天使很快將不再到訪,因為不忍目睹那不斷重復且不斷蒼涼的虛張與繁華。因此就有想念天使的某人開始把心目中的天使安置在奪目的巨型聖誕樹上……

可是,那怎麽會一樣呢?

依稀記得曾經看過一部談論到“聖誕的精神”(The Sprit of Chiristmas)的卡通片,雖然已經想不起具體的內容說些什麽,但是直覺地相信它的確嘗試很中肯地引導小觀眾們思考他們度過的佳節可否只是一種純物質的經驗、一種僅僅由一份又一份禮物湊合起來、容易淡忘的經驗。

我想被淡忘的精神早已經沒有形體可言,它漠然退去的時刻必定不曾被人註意,一去不復返。

即便如同一首曲子殘喘的尾音,散盡前只有寂寞的陪伴。

Saturday, November 15, 2014

上樑不正時,幸虧下樑未必歪……


昨天傍晚,我在政府大廈地鐵站搭上一趟西向列車,同我一起上車的還有一對母女。女兒看上去大概七、八歲,很乖巧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裝著一片麵包的塑膠袋。

站在我身旁的那位母親突然對女兒說:“現在就把麵包吃掉,那你就不用一直拿住了!”聽到這話,我幾乎當場昏倒——地鐵車廂裡不容許飲食的條例, 她真的不懂嗎?!況且,假設她真的不知情,在她眼前就貼著相關的警示牌啊。昏……

接下來我就更緊張了,因為不知道女兒會如何反應。只見她無動於衷,一臉淡定,輕聲但確切地回答道:“不,這裡是不可以吃東西的。”好樣的!!

只是那母親還是不死心,一直堅持“這裡可以吃東西啦”、“你在這裡吃掉麵包就不麻煩了咯, 不然你自己拿啊”。此時, 我已經準備好隨時出聲/手阻止面對母親"淫威"的女孩吃麵包,也已經開始向那母親使眼色:I am watching you。幸虧女兒的立場十分堅定,始終沒有被母親說服,還再次提醒母親,在地鐵上吃東西是不對的行為。我早忍不住,在心裡一直為小朋友鼓掌、歡呼了。

過了幾站,兩人下車,我也完全鬆了一口氣。心裡久久不能夠釋懷的是, 怎麼會有堅決要孩子“明知故犯”、做錯事的家長?她的嘴臉清楚地表現出她的無理和不屑,所幸,這根不正的“上樑”沒有拉歪意志堅定且有自己的正確想法的“下樑”。我真的很被那女兒的態度和行動感動,不知道這是不是學校教會她的為人處世之道呢(請恕我對那人母信心全失)?

無論如何,父母始終是孩子品德教育的中流砥柱,尤其是在這個多重影響(好壞參半)衝擊孩童和青少年的時代,父母更應當付出更多心力引導子女——而且是導向正確的行為哦!!!
如果一味放任,或是把一切責任推給校方,甚至教錯東西、傳授有問題的價值觀,那麼這所謂的為人父母就真是大大失職了。






【舊心聞 | 文】從30年想起



“30年前的月亮早已沈了下去,30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30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張愛玲花了30年才修完《色。戒》,小說問世是1978年的事。 2007年《色。戒》被搬上大熒幕,風靡了全球,又一次把眾人的眼球吸到張愛玲的身上去了。

30年,30年, 30年究竟多長?或者多短?時間對於任何一個平凡人的殘酷折磨什麽時代都會上演,其實怎麽說也實屬惘然, 只不過被鬼才般的張愛玲拿來作出更淒然冷眼的文章。 就像我頗喜歡的《傾城之戀》中的開頭:“胡琴咿咿呀呀拉著,在萬盞燈的夜晚,拉過來又拉過去,說不盡的蒼涼的故事——不問也罷!”第一次讀便感覺到莫名的悸動,此後幾番回味, 才真正開始領會它的深意。每個人拉著的那把胡琴總有各自不同的音質, 但是悠悠歲月中,誰也不會被赦免於生老病死之苦,誰也都有機會在命運蒼白清冷的光亮中進行一場悲情的演出。孑然一身來到這個世界的時侯已是孤獨,離別之際,也還是孤身只影的,不是嗎?

人的一生有多少個30年啊?事實上並沒有太多個。而頗令我又感觸的是,周圍幾位親近的長輩或朋友都表示不願意活得太老,因為擔心高齡患病,飽受折騰, 痛苦之際活得了無尊嚴,還不如及時走到終點,不讓自己茍延殘喘。 不禁自問:我和他們還有30年的時間共處嗎?這個想法似乎有點怪異,也相當消極,不過它確實深深撼動了我。

站在人生的某個點上,有時候會特別有回顧的沖動。不少人相信張愛玲在《色。戒》裏間接寫了她與胡蘭成的愛情故事,漫漫30年歲月裏的不斷修改, 其實也就是在重溫這段對她而言絕對刻骨銘心的愛情,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領悟和滋味。這30年是煎熬, 亦是享受吧?

對任何人來說,30年可能一晃眼便過去了,穿越其間有時又可能感覺一切都在凝結的狀態。這就是人生。

Thursday, November 13, 2014

你要的是怎樣的生活素質?

八頻道黃金檔(晚7.30-8.00)播映的長壽社會劇《118》中一段“反映部分年輕人心聲”的視頻被人在社交媒體上瘋傳。有網民認為當中提到的內容,確實是年輕一代國人在今時今日面對的(當然和金錢緊密掛掛鉤)問題和壓力。

我不曾收看該劇集,只因為好奇便也去看了那視頻。

年輕演員劈裡啪啦說了一堆,還扯上“生活素質”四字,讓我覺得小有刺耳的感覺。加上當中將喝一杯六塊錢的連鎖店咖啡當作“壓力肇因”之一後,我更覺得不敢苟同。我想,會在聽完這段大概一分半鐘的“發言”後感到心有戚戚焉的人應該不少。畫面中滔滔不絕的young e的確xecutive大吐苦水時的理直氣壯,的確帶有煽動的力量。生活水準的升高、物價的漲勢無不帶給初入社會的年輕人跟上步伐的壓力——薪水可能還不很高,要維持“像樣”的生活素質,吃用得滿足、體面並不容易;社會要求大家服從一些標準——買房養車、結婚生子,哪樣不是需要鈔票的?這些也是“生活素質”的組成部分嘛。

我不禁要問:到底“像樣”的生活素質如何定義?怎麼衡量?每天喝的咖啡一定不能是咖啡店一元一杯那種?住的必須是公寓單位而不能是政府組屋?光鮮亮麗,價碼也足以讓信用卡透支的N套名牌服飾、名牌鞋和包?為討好女友而忍痛砸錢“投資”的昂貴禮物?那樣贏得的美人究竟是不是一件戰利品呢?

當一個社會完全以物質的標準來衡量“生活素質”,忽略掉精神方面的富足與否,物質條件再豐饒富足,恐怕也還是存在難以填滿的空隙。

還有,把沒法買車置產、甚麼甚麼的都歸咎於“社會的錯”是最方便的做法,也是最不負責任的做法。這不能解決問題,只是姑息自憐吧。








【舊心聞 | 文】靈光閃逝間,我們看煙火








一直好奇時間的刻度如何演化到今時今日的樣子。一秒、一分、一刻、一小時的劃分如何被確立,是誰完成了如此艱難且美麗絕倫的標度……滴滴答答錯錯落落匆匆忙忙細細碎碎地朝著同一個叫未來的方向馳去,奇跡般的,所有紛亂的時光碎片都在瞬間確立神秘的秩序,并終將導向唯一的洞口。


那個『瞬間』, 我們在每一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午夜十二點都會經驗到, 或短暫或漫長,就視個別人的意識里與這個奇妙時刻有關的回憶。有人在一年跨越到下一個365日之循環的時候同時揮別了一段遠逝的愛情, 有人找到了靠岸的港灣以及共同度過更多個舍舊迎新的臨界點的伴侶,大家的故事都不一樣。


際遇各有不同的我們卻一起看著煙火。


你在你的角落, 我守護著我的落寞,而我們在偶然中不期而遇。這時候, 周圍的陌生臉孔越來越多,身體相互的碰撞擦過制造出親密的假象, 不說謊的眼神永遠隔空神游晃蕩。 找些什么呢,你?我用唇語探問, 卻沒有期許回答。你繼續低頭似乎在思考, 仰頭卻高呼: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你我在這里, 原來是為了參與最熱鬧的寂寞儀式, 那個叫做跨年的儀式。我真的忘記, 在一面沉緬於對時間的種種幻想和妄想中,我沒有意識到時間竟然過去了這么些。


煙火和歡叫聲仿佛永遠不會結束,永遠不會停止祝福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前一年最後一個十一時五十九分銜接到新一年零時零分的距離是巨人的跨步?螻蟻的寸行?你在角落捉住我的眼神了,默默對我微笑,你是時間的天使, 我驟然明白。你身後是一圈靈光呀, 一圈只有我看得見的靈光, 表示對我在新的一年的祝福嗎?


努力回想, 剛過的倒數。


那是一分鐘的被切割, 一刀一秒地瓜分, 到了最後的十秒就是大家回到小學課堂學習數數的魔術時刻。一秒是一個心跳一個呼吸一個發聲一個數字的代號。

聚精會神地倒數,相信如此送舊迎新是神聖的、可以帶來好運的。跨年晚會一定要聲色俱全,在不可思議的擁擠中麻痹空間感,更大張旗鼓地殺死時間感。你就在一片沒有人聽得到自己的時候降臨, 看看人們如何送走你的前身, 一個舊年,再迎接你的新面目,我們命名的happy new year


            不夜異鄉城今夜真的不夜,我靠著營運二十四小時的公共交通系統返回我該做夢的地方。回家的路上,新的一年彌漫著一片新鮮的氣息, 還有黑暗中有點森冷的靈光。你在煙火消失時乘著殘余的光束趕赴你的前身殉亡的無名鄉,最後的一瞥落在我走向捷運站的身影,人潮中信仰孤獨者。

            你說, 要記住,新一年的靈光,壽命不會可能加長的。


            我說,也祝你,新年快樂。

公民行動?怎麼動,才“行”?

繼森林廣場一家黑心電訊產品商店業主被“市民正義團”討伐,該團體又放話要懲戒另一家同樣在惡名昭彰的森林廣場營業的黑店。

這些集體“主持公道”的步驟清楚、簡單,旨在令奸商難堪、不便,最後應該就會後悔莫及、痛改前非吧。他們之所以挺身而出來伸張正義,主要是認為官方在事件的處理上不如預期那樣嚴懲奸商,還給受害者一個應得的公道。將執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一方面算是為自己的權益而戰鬥,一方面也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隨著他們對第一位無良商人的攻勢,也聽到來自官方和社會的批評之聲,認為他們沒有權力擅自妄為,以執法者的姿態行動。當然,也有人獲知他們以痛快淋漓的方式讓奸商的日子難過後,極為贊同他們的做法,認為是完全合理、正當的。

典型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一向來,公民行動在島國是頗罕見的。有人願意採取主動,發起有意義的行動,是應該被歡迎和肯定的。至少這在一定的程度上表現出對社會和他人的某種關懷,是難得的採取主動。畢竟願意站起來/出來爭取或捍衛自己的權益是值得鼓勵的事,它雖然本該自然不過,卻常常被人忽略。

我始終如此認為:從一小撮人開始,慢慢乘著波浪效應,影響更多人擔負起責任, 為自己和社會出力,是一個浪漫的理想。要行動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怎麼“動”才行得通就是下一個問題了。

說島國現在處於一個公民運動的萌芽期,應該不為過。能夠看到更成熟的發揮,以求更“多贏”的結果,尚且需要更多的努力吧。至少, 要不斷地要求自己深思熟慮,鍛煉耐性和理性。

Tuesday, November 11, 2014

【舊心聞 | 文】怎麽悄悄降溫了




每當我看到學踩腳車的孩子,都會滿懷羨慕。在我的記憶裏,有不止一個在學踩腳車的過程中跌倒或撞得灰頭土臉、遍體鱗傷的畫面。可想而知,我最終放棄了,所以到今天我仍然不會踩腳車。現在如果有人要我再次嘗試,我一定會拒絕到底。我的臉皮隨著年齡漸長,早就變薄了(當然也有人持相反意見,覺得人越老練臉皮就越厚),而失敗的尷尬正好是一盆可以冷卻任何熱情的涼水。我將不再調動得起坐上腳車,搖搖晃晃“學步”的沖動,那放棄就是永遠的事了。

還有一個畫面,每當我想起它,都會露出會心的笑容。畫面的主角是一名一邊背著電子吉他,一邊抱著揚聲器走過我的少年。他的表情是認真的,至少在我的觀察中是這樣,那份認真中又加入了堅定。當時我不禁想象少年之前利用電子吉他大彈搖滾樂的模樣,肯定是投入的、積極的、奔放的。

或許這是我的妄想癥再度發作的跡象,抑或是個我還持著對“憤怒青年”的浪漫聯想。但更有可能的是,現階段的我已經露出內心新陳代謝的疲態。我還會繼續我行我素,滿懷熱情地大聲宣誓我對某些事物的執著嗎?此刻自問,竟然沒有肯定的答案。

很顯然,生命的熱情,在這個時代特別容易消退。

如果有一支溫度計可以用來測量熱情的程度,有時候還真的可能把自己嚇一跳。對生活的進行式還不至於冷感,卻已經越來越容易流露出意興闌珊的姿態了。有時候意識到這一點,就還會努力打起精神,要求自己振作。另一些時候則不然,薄弱的意誌會自動趨向往下墜跌,心裏甚至泛起一波又一波絕望的漣漪。熱情仿佛只屬於年輕的歲月,是作為那段人一生中允許癡狂的奢侈時光裏頭,不可能錯認的標誌。然而,在生命的延續中,標誌也許依然矗立,曾經視其為中心的專註眼神已經渙散了……

青春是必然消逝的雪中足跡,生命的溫度卻不應該有那麽短暫的壽命。不得不時而自問,怎麽允許它悄悄地降溫了?

【舊心聞 | 文】 文藝x年



一個稱謂,一種身份,再虛浮縹緲,只要正中虛榮心的要害,都能夠讓人心馳神往。有時候一些東西卻不盡是出於盲目的追求,為了某種利益出發,而更接近於滿足精神上的愫求。

那個被永遠置放在暗黃色玻璃後面的漸漸退色的年代,散發出的魅力,在很大的程度上令我十分向往。那是只能通過文字和圖片追溯的過往歲月,增添距離以後同時平添了酒釀般香醇的陳年舊夢。

每每在文學著作裏接觸到有關五四學生運動或任何文學運動時,我往往會陷入幻想的狀態,幻想自己是那個時代裏的一個角色,再卑微、再渺小,好歹也是個參與者。最終的下場可能是慘烈的悲劇,抑或是沈重的無奈,但是至少“曾經擁有”吧?

這份漆上浪漫主義色彩的天真,擺在今天的太平盛世來看,恐怕更像是幼稚的妄想。誰喜歡動蕩?誰會主動要求置身於水深火熱?要肩負“文藝少年”的意義重擔,是絕對需要付出代價的,我又有沒有足夠的毅力來扛起它呢?問號一個接著一個,想著想著, 只好暫時 放下不實際的想法了。

可是,在年華老去的必然過程中,有些在胸中熾熱的理想似乎還是值得透過某種途徑變相地實現。喜於在文字的世界裏逍遙的我,為了忠於意願,還願意厚著臉皮,繼續捍衛“文藝少年”理想的感性存在。縱使今時今日,已沒有太多供一心熱愛文藝事業的人義無反顧地投入的種種條件,我仍舊相信有心人的一份堅持也還有些立足之地的。

近日被調侃的是, 我已經不屬於“少年”的年齡範圍之內,因此做不得“文藝少年”。無奈何,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是接受升級到“青年”的結果,再繼續努力提升自己在文學領域各方面的能力。時光飛逝,再不過多久,恐怕我又要替換身份的追求,以求成為文藝“中”年、文藝“老”年了。

不管進入哪個年齡階段,寫作、閱讀和鑒賞佳作是我的文藝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與它們結緣之後,許下的便是一生相隨的承諾了。

Monday, November 10, 2014

新加坡作家節——美的贊禮


昨晚我出席了2014年新加坡作家節的閉幕辯論(closing debate)。這是我第一次參與作家節的閉幕活動,所以很自然地抱持著好奇和期待。

辯論的議題為“真正的藝術一定是醜陋的”("True art is always ugly"),雙方“辯手”是背景迥異卻都在各自的創作領域中頗有成就的作家,以幽默風(瘋!)趣的方式你來我往地進行敏思的搏擊,讓台下的大群支持者好不興奮。一個看似嚴肅的課題,被處理得完全不帶沉重的負擔,反而在娛樂價值方面大大增值。

的確,出席者的人數令我相當驚喜(聽說人潮一向如此),前來共襄盛舉的男女老幼中,不乏熱情的年輕文學愛好者,這是一個很棒的現象。大家在整個如同派對一樣的氛圍裡享受作家們電光火石的交鋒,大概也同時刺激著自己的思維。

總之,很精彩的閉幕辯論,無關勝敗,旨在製造歡樂。

要做好對文學的推廣,方法有很多。正經八百的知識性演講/座談有吸引他前來的支持者;更強調以比較親民和輕鬆的形式高活動,讓參與者在潛移默化中收到啟發和感動的活動也是好的普及策略。我一直認為,作家節最重要的使命是要匯集最有能力、有魅力的海內外作家,將豐富、多元的文學體驗帶給普羅大眾。

今年的作家節以“美”為主題,這個概念看似簡單直接,卻隱藏
著層層疊疊的不同意義和可能性,待作家和讀者們一同在作家節的活動中一同挖掘。能夠以最開放的心態和最好奇的眼睛去檢視文學的真、善和美是最實在和必須的功課。

感念今年的作家節在多方人士與機構的配合下完滿舉行,相信它必定已在有幸參與者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