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哪一朵雲?

Tuesday, June 14, 2016

<等风的日子 缓缓踩出的行迹>,刊于2016.06.14《联合早报·现在》“文艺城”


等风的日子

不问理由
像是不特别挑选
而惊喜地
相遇

那时候风就来了
徐徐缓缓柔柔和和
说是与我一会
但不可是永恆

那时候风走了
静静悄悄鬼鬼祟祟
假装不曾来过
而是一阵幻觉

如果碰不上雨天

如果碰不上雨天,有风的日子, 也很好。前阵子热得有些恼人,空气凝结不动,一切僵滞如石,全身皮肤一下子就像是涂上了一层浆煳,把心情整个囚禁在讨厌的不适裡。有时候即便是下了雨, 也因为雨势不够大而在雨停后仍残留驱之不去的闷热。当时所想, 是还不如来阵洒洒脱脱的风啊。

风从哪裡来……不要问我从哪裡来……风之谷吗?那个所在在哪儿呢?风是书的语言,吹送了百千万年还是谜样一般,《六祖坛经》裡的风与旗幡 一样都未动,懂的是仁者之心,莫不是当头棒喝。问得再多也属枉然,答桉不是没有, 而是受众愿意接受与否。思考有用麽?分析有用麽?在幽微的风声中屏息敛目,发现心裡真的也许无风也无旗。甚至飘过一念:还有, 心麽?

追寻风的踪迹如若一次禅旅。跟着另行的线索找去,整个过程是生命的奇异延伸,如光如露,也许无光也无露, 就是如如。

乾燥的无雨天气,尘埃随风起舞,煞有介事。天气预报说会有风,大风。疾风来去以后, 会否捲走故事?一个爱情的故事、一个无情的故事, 或者一个,虚情假意杜撰出来的故事?起风的瞬间,被捲起的尘土升格作舞者——飞跃飘舞在看得见的光线裡,悠扬轻盈无忧。

光线像是会绵延到无尽处,不甘寂寞地。绵延的途中经过各种风景,满满的可遗忘的一景一物,等待被观看的宠爱,接受最终被唾弃的宿命。风里的存在都带有梦一样的色彩,终究要澹黄、要灰白、要在无色中结束。

等风的日子,是孤独却非寂寞。雨不来的时候有风也好,这是我有把握确定的一点。

经过而不相见

经过而不相见,风与落叶如斯错身。能够肯定的是,离别前的缄默是日后会反复咀嚼的缠绵,纠结在心底并速速失温。失温后转化而成的记忆堆堆叠叠,参差不齐,零零乱乱。温度不见了,冰凉的留存显得生硬艰涩,或许以爲不会有人在乎吧。可是事实未必如此,余温还有价值,至少对有心人来说是如此。

走在平行线上, 遥遥看到对方的身影,决定连招呼都不打,眼神却已千言万语。一方的“呱噪”与另一方的“缄默”互为对比,无法不如此吧,若为成就必然的悲剧性和痴情的忧鬱张力。

未必年轻,仍强说愁。

就因为青春已经连尾巴都褪色淡化了,愁绪的火苗才需要呵护。微微颤颤的猩红苗儿有着说不出的妩媚潜质,闷骚太难受、热情本煎熬。只因侬本多情,锁在胸口是不该的啊,经过却要忍痛走过, 不回头需要多少自我压抑,恐怕不比大胆爱下去来得少。不再年少无知,褪去了稚嫩就要圆滑世故,就要理智或外表如是,伪装开始, 至死方休。青春不再就不容任性了,不容倔强、不容浪漫的理想主义?叛逆如我, 才不愿意屈服,因此才想要来点离经叛道的小把戏。

却还是“怕死”。

伍迪艾伦说过:“……你必须要在幻想与现实中抉择,当然,你终究被迫选择现实,而现实总是最致命的一击……”我看了直拍手叫好,说得中肯准确,同时也为偶然决定反其道而行的人提供刺激性的推动。强作愁, 要厚得起脸皮,方可蒐集够底气, 好释放出动人撼人感人的能量,催情催泪。做选择的动作本身对当事人来说是极具重量的,然而旁人看来则举重若轻。一公斤的红毛和一公斤的钢铁同等重,前者却因为气质如雪花纷飞而显得轻盈温柔,后者则注定下沉重坠。

等待风的吹起,并奢侈地寄望它能托起我,让我飞上云霄。如蒲公英的飞丝,启程流浪,不问目的地。最美好的未知是旅途,不再相见或许是宿命裡“长痛不如短痛”的解脱,是生命止痛本能的自然运作。等待风的吹起,并贪婪地期待它带来什麽,给我满意的安抚。我嘴角微扬,沉溺于想像……

想像的风,张开双臂如翅膀,我双脚离地了,准备飞向,你。

等到的风,一定架起 我的慾望,让我远远翱翔,航向你。



重症如何痊癒

重症如和痊癒, 去忧需要风和日丽。闪耀的阳光日日如新,照耀在阴霾的灵魂上,散播深具感染性的温暖。太阳和风不需要问诊,自然有把握治愈我,或任何罹患重症的凡夫俗子,童叟无欺。

焦虑地守候着,感觉流过指缝的时间沙砾,粗粗细细不均,大大小小不匀。纹丝不动的空气叫人坐立难安,然而越是紧张在意,欲想的、渴求的就越不会实现,屡试不爽的宇宙运行定律般,可是性格裡急躁惯了的自己总要吃点苦头才会醒转过来形状来则脑袋裡瞬间一片清楚,灼热的皮肤感受到沁凉,像是梦境裡迷雾被拨开一样。

病源的确立几乎没有意义可言了,让过去留在尘封的原地更好,那裡葬着的心不可能复活,牵挂毫无作用。放不开过去心,现在心就被阻挡在外, 当然更不用去想未来。现在心在外头莫明地担惊受怕,病了,且不轻。安心不易但是大必须,则不胖带, 因为不爱惜自己的话将无人能够代劳。

风在哪裡?风从哪裡来?风之谷是虚构的所在,却在思绪的沃土裡越长越壮大,几乎羽翼丰满、体格壮硕,彷彿真有那么一回事。煞有其事, 可以是自编自导自演所造成的“假戏真做”,所以我索性随性地舞动了起来,随意挪步、弹跳、挥动肢体,甚至放声歌唱……

然后,空气也被鼓动了起来, 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盈盈颤动的空气,不就是风么?

等到了风的结果, 悉数那些珍贵的日子,髮丝飞舞之际,我露出缅怀的笑容。


这是些缓缓踩出的行迹

世界的秘密
在一条不知道通往哪裡的
路径上前行
之前的脚步都会消失
后来的一个比一个短暂
留下
最揪心的动人美丽
催人
捨命的追寻
不问价值和牺牲
说那就是
爱情

按下的删除键

这些说不出口的拒绝和割捨,就用英文写着delete的删除键磨灭掉曾经有热有光, 现在却冰冷暗沉的踪迹。

原本可以用假单的shortcut选取所有的内容, 然后大剌剌地一键刷清, 但我选择一个一个字来刮,按一次、敲一次、大一次,去三个。一边不断重複,一边不断宣洩,进行扫除的不只有文字,还有情绪。尤其喜欢在夜裡大肆进行,在内裡默默翻涌的怨怼明显地逐步消减,从毒素转变为无害的汗水,包含转化过来的泪,欢欢喜喜地淋漓冒出。

那些错得离谱的谬论不会再出现了,当我幸运地能够删去不堪,和那相关的过去毫不留恋地诀别,我必当学好教训。体会得恰到好处后, 我或许便能够用言语来表述了。表述什么呢?拭去的错爱不再是唯有藏起的羞耻,例如羊皮纸不会被刮伤,敢于使力刮除暴戾旧事的动作,是书写新篇章的勇勐前奏。

频频按下删除键,最后停下来后送一长长的叹息吧。

摸摸微热的键盘,可以在错觉裡一位它是有机的生命体。轻柔抚慰之,可喜它是不会记得被敲打过的疼痛的。它还会等着我继续创作的生命与爱的故事,忠诚如羊皮纸静待历史的纹身于斯。


牵挂的理由

那一天开始,我放下一种思维的能力,因为决定同时放下一个牵挂的理由。在忧伤的岁月裡, 我借助来发出讯息的诗句们(也许并不算“诗”,而只是字词拼凑?)在冰冷的海洋裡沉默、在灰暗的天空中迷航……它们连哭声都没有,唯有喑哑地、宿命地接受我的施(诗)虐。

我决心重拾一个信仰,把那些带着温度和触感的情愫祭予字裡行间的更大力量。幸福,还在一个遥远的所在吧,是单靠我疲弱的肉身无法抵达的距离外的梦境,我却以为自己乎“闻”得到一丁点暗示性的气息了。这一切暗示我希望的存在是必须而真实的,只是面目一向朦胧不清,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至少当我缓行在曾经踏过的路径上时,我感觉得到生命的脉搏,在意志的推动下保持强度。

亲爱的, 我终于念出你的姓名, 用无人听得到的声量祷告一般地。我将自己嵌入行文了,放任语句的水流带我向你航去,而我的导航唯有以想像中你微笑的明亮作为指引的光亮。因为我不愿意再彆扭、曲折地表述我的心意。我必须对爱忠诚。我只想在文字裡自由地飞翔,向你。那距离不可计算, 眨眼便穿越,转身便别过。时机是一去就不再回来的,竭力再创造恐怕也只是劣质的複製品,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想。

亲爱的,我让牵挂随着呼吸一起一落,反复来去, 没有止息之意。一口气想你, 一口气放开你, 再一口气想你……再也鬆不开放不下似的, 却也不要时时刻刻不离手,这是一种修行式的提醒。必要如此, 如果不要被太绵密的情意窒息了, 我必须向你坦诚啊。

窒息了, 要怎么爱?

所以,我希望你也如此爱护自己, 帮我爱护美好的你。写下这一切,当作记忆的有形显现,牵挂的理由的实体承载。

最后出去所有对“永恆”的想像

不算是终点的停顿
又非休憩
名义不明便尴尬难熬
却必须傲然端坐
因为有着
被认为
值得的等待
岂知那是
枉然


发现自己享受了咖啡会逐渐觉得嗜睡,啜饮着奶茶则时刻如日光透照。身体对两种饮料的反应有异于普通人人,引以为傲。那么一来,我的怪咖的身份就被确定了下来,不再平庸、不再苍白,我精神起来了,玩心也甦醒一般。

记得我们曾经共赴的一场约会。

我们对坐, 各自点了喜爱的饮料。交谈间,我彷彿感觉当下被导入了永恆,不能否认的仍模煳却肯定存在的力量——一番有关“永恆”的想像, 我们可以一辈子如此对坐、互望、同享时光、通向无尽。


通向无尽那地方, 你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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