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旅程的來去》
不再流浪了
我不願做空間的歌者
寧願是時間的石人
然而,我又是宇宙的遊子
地球你不需留我
這土地我一方來
將八方離去
——鄭愁予《偈》
剛「活過」未曾應驗的世界末日,空驚險和滿歡喜之餘,更有連串思緒:想著末日不來,只要或者就還需要想好的安身立命。
如果少了提醒,凡夫俗女若我對周遭環境的觀看極可能如張愛玲在《童言無忌》中寫的,不超過自己的肚臍眼。雖然最初確實猶如醍醐灌頂,有一段時間會記得要放眼遠望一些,卻總是記不牢、做不久,大概因為我執太根深蒂固。人相對於大千世界、浩瀚宇宙渺小,常常被悄悄地遺忘或「方便地掠過」,但在必要的時刻,缪斯女神還是會慈悲地遺落一些啟示性的痕跡,溫柔地滑入我們劣瞇成一線的近視眼。鄭愁予的《偈》便是一個形狀美好的印記,如果2013只允許我閱讀一首時(結果會感到多麼飢渴則是後話了),我選擇用它來脫開我的眼界、心界。
初讀詩,感受當中的禪意和詩意交融,隨之又慢慢咀嚼出能使胸襟開闊的韻味。行遊天地間以詩為歌的畫面裡詩人超然灑脫的吉普賽形象令受困煩囂中的讀者們艷羨,然而詩人其實更希望能夠終止空間裡的流浪,繼而成為時間流中的駐足者,安頓疲憊的心靈。可是萬事總有使人意外轉折(有時並帶驚喜收穫),詩人觀察到自己的本質莫過於當一名漂移的宇宙遊子,既然飄泊是躲避不過的宿命。那麼就接受它、懷抱它——一份若有若無的孤寂,反而能夠恢復明鏡一般的清澈心境,經由徹悟達到更天真、純潔的境界,凡塵生命告終之後,以「這土地我一方來
/將八方離去」的回歸生命本源的無垠宇宙豁達作結。
生命旅程中的來、去很多時候不由個人的意志主宰,能夠做好心境的調適來順應任何變數和舒解心中由日常生活中種種不順遂帶來的塊壘就顯得異常重要了。
《偈》在1980年初次在台灣的校園民歌圈子裡被傳唱,被心思細密透明的學子鍾愛,成為經典一定也不稀奇。因為世道還會繼續亂,人心持續需要撫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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