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9
二十一岁过后的几年里,我对年龄的概念便模糊了起来。谁问起我的时候,我都必须犹豫一下才回答得上来。在这里我不是顾及女人的年龄应当保密的说法,而是时间好像真的不再以过去那种顺畅的方式向前流动,加上它在我的脑海中存在的状态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浆糊一样粘稠。
生日蛋糕上逐年增添的蜡烛,等同于在岁月的账目上报数,一条一条的,有意义的时侯是盈余,缺乏意义的时侯便是赤字。近年来渐渐感觉遗憾的是,自己的成长似乎不够“后劲”,力不从心的感觉来袭得更频密,而且要把它打发走所要花的时间则越来越长。
感性思维的新陈代谢,原来和身体的退化成正比。
到了今天,悄悄站在而立之年的边缘之际,其中一个副作用便是时不时会经历类似身份危机的震荡。在这个问题的节骨眼上,我总是不知所措的,只得任由那份不确定感肆无忌惮地支配情绪,像孙悟空在牛魔王肚子里猛翻斤斗那样的痛苦折腾。坐立难安的那些日子里,我变相地回到年少时代,并重新复制了对“度日如年”的体验。这趟倒车开得摇摇晃晃,如同浑浑噩噩的日子。老想象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那岌岌可危的存在状态,这带来了类似危机感的警惕心,让我特别在意当下生活的内容。
可是事实上,警觉性这东西往往不会持续很久,定时炸弹般的健忘症很快就会发作。而立之年的门槛近在咫尺,任性地想要“逾期逗留”也再没有可能了。有时侯会突然觉得丢了重心、轻飘飘的,被掏了空以后的无所适从 ,像在拥挤人群中的昏眩。不能躲避的必然性。一 开始时足以令人沮丧,随着成长过程的曲曲折折,竟变得能够接受了。不想说这是麻木,虽然事实也许距离不远,只不过是悄悄地学会了在适当时候让清醒的意识放空。
我@29,利用符号标示的青春不再吗?或许是仪式化的表现吧。会越来越依赖一些形式定义生命的重要性时,应该就意味着一些改变已然发生。@29,时间溜走的速度究竟有多快,我再也不清楚。有人说,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最好不要泄露自己的实际年龄。
长长久久的@25是天真可爱的年龄上限,也是残酷的”best
before”期限,是不能漠视的分水岭。
我@29, 是何种心境的容器,装载的是半满还是半空的期望?也许是我太趋向悲观,对于“二十九”这个数字, 我始终拿捏不定主意,是福是祸、是喜是忧、是爱是恨,似乎太太曲折纠结了。青春如河水流过,如同汗水一般隐形的流失,无声无息中便年华老去。这是小女人夸张的悲剧性演示,供自己顾影自怜,多过于向外界证明什么。
又陌生又熟悉
在这座城市里的移动,很少一个人进行。呼朋引伴是抵抗寂寞的自然反应,不管是到餐馆里吃饭还是在街上闲逛,孤身进行总像是不可饶恕的罪。洗脱罪名的方法便是拒绝一个人的城市存在--能够找到更多的“共犯”总是安慰人心的。
那是在某一个年龄层时会做的事。
在此地,“岛国”和“城市”是划一的概念,因为地域实在太小太小,没有做任何区分的必要。岛国是没有郊区可言的,每寸土地都是都市,每个角落都是拥挤,到处都是孤独的可能性。独自游走,很难感觉潇洒自由,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相处的尴尬。不想一个人,所以习惯拉来一群友伴,就算只能间断随行也是一种安慰。
特别当围绕我的一景一物都那么易变,原本熟悉的瞬间变得陌生,新添加的建筑把更多的棱角置入我所在的地图之中,直接修改一个部分的城市记忆。曾有一段时间,我都随身带着相机,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捕捉这城市的一些方方面面。我的技术并不是最纯熟的,结果带走的常常是模糊的定格。很阿Q地说这是朦胧,朦胧就是意境。可是,不对焦的画面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再自欺欺人也不可能永远瞒天过海。渐渐有了体会,熟悉的东西, 在心眼里的不会失去精确度;陌生的,始终找不到最标准的焦点。模糊的一片,未加工之前是五颜六色的。倘若决定刻意去掉颜色,遗留的两极之色,黑与白,其实就是任何存在中最根本的底蕴了。可是被拍坏了的照片始终都不能够完美,如同怎么也无法客观欣赏经历转变后丧失了灵魂的市容。
就这样,摄影于我是被陌生包围时的自我保护,是独自行于这座混乱的迷宫的重要动作,而它必须是独自进行的。或许是这个时代里的这个所在,太容易激起导致混乱的迷雾,在我只身穿梭其间的时侯,不禁感觉万分的无奈。改变是任何人都无法抵挡的必然发生,其形式和速度多姿多样,在一座城市里更是恣意无常。
是欲望让熟悉和陌生的概念模糊了分界线,最后融合为一。
独自行走在改道后的街头,时不时会途经不知什么时候易了容的大楼,熟悉的商店面貌与记忆中的有了差别,想要满足某些购物欲望也无法不稍有犹豫。短暂的错乱即刻闪过,之后仍然继续前进,既然来了就看看吧。总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因为欲望是一股推动力,虽然世俗至极,却始终具备影响力。战利品的堆砌是欲望现身的媒介,一种原始渴望的满足正悄悄地窜流着,无时无刻。
城市九拐十八弯的曲折是对她的子民的考验。不管是一个人或一群人游走其间,熟悉或陌生的风景都源自人心最深处的欲望地形图,位于渺小岛国上的这座城市也不乖离此一模式。一旦捧着一张隐形的地图上路,便是和记忆中虚拟画面玩游戏的时候,看看最后在曲折中找到存在意义的, 是故有的熟悉,抑或是此刻的陌生。
群像中的孤影
我还能创作, 我还能爱人, 我还能旅行, 我还能孤独, 我还能享受, 我还能给予, 我还能接受,这是幸运的!
--钟文音《情人的城市》
什么是活在此间最值得快乐的事,许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满意地解答。然而对于一个热爱文字、文学的人,答案的范围便可说是缩小到了一个据点。可是没有多少甘甜的果实是不需要经过苦涩就可以轻易尝到的,风风光光的世间群像中,常常默默地藏匿着一个身披风霜的孤影。孤独的影子习惯把哀愁披在身上,老是黯然神伤的姿态,注定是群像里那抹阴霾的存在。而因为渺小, 即便是露出笑容,面庞也是朦胧的。
我是那孤影之一, 文学国度里无悔的卑微游民。
曾经有一位老师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留下了曹丕的“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二句,用心良苦之深意是愚笨如我者都不可能视而不见的。的确,书写与我已是密不可分,生活里没有创作的时光便会呈现空白,因为进行创作的时光是插上翅膀自由飞翔的时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在经营什么“经国大业”,我不过是个最最渺小的庶民,能够随心所欲地一边走在文学国境里一边哼着自己编出来的曲调就是幸福了。
无数前人走出了星罗棋布的路径,通向数不尽的精彩目的地:一座座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一条条阴暗腐朽的狭道巷弄。一支支笔把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积极与颓废,各种阴阳对立的方方面面,刻录在一页页的泛白纸上,如为原本素白的面谱抹上彩妆。一些时侯涂抹的结果是自己也认不出来的面貌,文字堆砌起来的五官是严峻的、温柔的、神秘的、开朗的,又或者什么都不是。如此说来,与文字为伍的创作者好像都成了精通易容术的魔法师,把一张张各色各样的脸孔掌握在手,随意使用,让世间人看到百变不定的形象。魔法的光晕四射,无数的霎那编织出了大家信仰的永恒。
在一切喧哗中, 我只是一个地位甚低的小巫,飞在天空里也都摇摇晃晃的。我的魔法时灵时不灵,夜行时总觉得格外胆战心惊。世人很容易便看出我的真面目,因为我的易容招数破绽百出,道行确实不高呀。可是我偏偏离不了这“小巫”的命运,还接受了周围“大巫”成群的宿命。可是小巫也有自得其乐的时刻。最喜欢学习使用新的咒语,歪歪斜斜地练习着各种技法,探索中所得的小小满足积累起来,便是坚持下去的力量。这是不能熄灭的火花,在心灵的暗夜里点亮一方,就算只是小小的一方也已足够。
小巫自知没有伟大的潜能,群像中不会有她傲然矗立的姿态,因为平凡是她的存在位置。在平凡的世界里,小巫的动作可以带点俏皮,玩起文字的游戏可以尽情地哭笑,孑然一身,那自由自在的甜蜜和痛苦,都是她紧抓着执著选择的心甘情愿。
镜中水月
《金刚经》里被引用得最多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谈的是佛教的空观之一。 虚幻是宇宙洪荒一开始的存在,无形无影,却不可否认地潜伏着。
天上月, 地上水, 镜中玲珑, 便是一生。
相信一度又一度的轮回,尘世间无尽的来回游走,都因为不够智慧救赎自己。一切似乎无望。无数次的揽镜自怜,串串叹息结成抑郁的硕果, 尝之甚苦涩。
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呢?古来贤人智者无不在企图下定义、谈理论,很努力地利用人力战胜神力,找出充满奥妙的存在之谜的解答。那是任何时间、 任何地方都有人在努力的使命,神秘地被传承到今日, 再延续到永远。
“永远”岂不也是镜中的玲珑日月,美丽却不真实?
很多时候一个人静思因果的微妙关系,原本以为打不开的结都出现了松动的契机。看似简单的思考模式其实隐藏着玄机, 更重要的是当事人是否有办法接受因和果的分别存在,再综合成一种力量无穷的感悟, 从此更懂得如何在时间的洪流里安身立命。
在每个生死交汇之前的茫茫岁月里,许许多多的故事在无数个不同的场域生生不息,人生如此度过, 也无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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