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哪一朵雲?

Thursday, December 18, 2014

留神





轉瞬間,世界從我的舞臺消失了。

(我呢?我又從哪裏被抹去了存在?)


偶然抬頭,才註意到島國的天空其實是可以那麽美麗動人的。朵朵白雲以不同的姿態懸掛在一片令人感到平和的藍色之中,線狀的、團狀的、波浪形的,都悄悄地存在著。

天空的藍,也在不斷神秘地轉化著,待我再一次留神,它已是紫紅色的了。

“改變是世上不變的真理。”又有另一句話如是說。氣象的轉變是最顯而易見的視覺現象,島國的陰晴風雨,有時候確實變換得太快,讓人跟不上那節奏。偶然有一種理解,認為這一切都是必然發生的。

哪一天,熟悉的一切驟變,問自己, 是否能夠接受?而另外一個或許更重要的問題是,我會留心注意到那些細微的改變嗎?

雲朵凝成問號,未必牽繫問題,而是很純粹的疑惑感。


我低頭的時候,才感覺暈眩。那起著回到現實的象徵作用一般的天旋地轉。幸虧沒有嘔吐的慾望,不然就糟蹋了那塊剛享用的紐約起司蛋糕了。

再把頭抬起來,來不及留意有沒有已產生的雙下巴,此刻那絲毫也不重要(念頭閃過但不曾逗留)。需要同時提升的當然還有情緒,不讓它沉到爬不出的谷底。

孰知暈眩是會上癮的,它的懷抱是容納得下我和我的一切,並可讓它們深深下陷,囚困在難以逃脫的泥濘裡。甘於被囚困是因為那樣其實很舒服,不用多加思考或做任何判斷,屈服就是了。屈服以後便可以關閉感官的敏銳機能進入休憩狀態……直到不知不覺地麻痺至死。

所以再疲倦也要死命撐起的,否則,就永遠無法翻轉。


如果靈魂會說話,她會說出怎樣的話語?和嘴上說的會有多大的差別呢?或許沒有什麼差異……或許沒有甚麼所謂的差別,那些透過不同媒介的話語怎麼說也都一樣,都是一種具備私密性的囈語。

噓!

我在鏡子前佇立良久,看著裡頭的自己。還是……我能確定那就是了嗎?關於辨認的準確度,我免不了對自己的懷疑。有時候,倒影似乎只有輪廓是熟悉的,當中的線條則有些模棱兩可一般。我揉了揉眼睛再看,不,是刻意努力拉長的凝視,才找到可以聚焦的定點,得以讓目光稍作休息。

下一次眨眼,將自己暫時封鎖在片刻的黑暗中,想像時間之河無限綿延、無盡翻滾,而我便是當中被甩拋的微塵而已。身軀渺小而脆弱,卻也因此得以在洶湧的滔天大浪中避過太露鋒芒的危險。

救救我啊。

誰會聽見?受困的靈魂動彈不得,更無法衝去只能微啟的嘴唇逃出身體。在慢慢鋪天蓋地的黑暗中,沉寂等同絕望。絕望就是The end


絕處逢生,不是空泛的、阿Q式的安慰語而已。

唸書時有一位老師說過,個子矮小的他和別家孩子打架會贏的主要原因,是不怕死。反正就這麼一條命,退無可退,只有猛力向前、用力搏擊,往往能夠殺出血路。當時我驚訝地看著老師,不可置信,多半估計自己不會碰上驗證此說法的機緣。

偏偏命運總有特殊的安排,不用肉身的抵抗,用心靈用情緒去打架終究是我躲避不了的“災難”。以為會被“打死“卻很幸運地沒有,一切翻天覆地的掙扎當然帶來多重的傷痛,可是憑藉著老師那一襲我以為自己從來沒有牢記過(偏偏在意識裡存檔)的話咬牙堅持,最後還是帶傷生還了。

縱使傷痕累累,關鍵是依舊能夠挺起胸膛呼吸,那已是大幸。

絕處除了漫天荒草、殘垣斷瓦,或許還有一小片可以重新累積元氣的狹窄空間。不需要太大,能夠繾綣其中安全休憩一陣的就足夠了。

我學會了:生機會漸漸恢復過來的,這便是生命的韌性。


這麼堅定地要活下去的意志,對於周遭的事物都十分敏感且留神。

留神那些熟悉的、曾邂逅過的點點滴滴,更關注陌生、新鮮、奇異的外來者、外來物。不清不楚的最初印象在記憶裡紮下細細的根,悄悄茁壯起來。有記憶就有意義,不是嗎?

眼睛的注視、耳朵的聆聽,專注的話不可能沒有痕跡。每個鑄造記憶的瞬間都不該被虛耗或浪費,在那無法逆轉、重複的操作中,成果是分秒必爭的。

在街角隨意的徒步,就可能隱含一個命運的密碼。與過去或未來的邂逅,在當下揭曉原本神秘的面紗,與我面對面。我必須留神,珍惜這一個個奇蹟般的發生。


因為,這,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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