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哪一朵雲?

Sunday, November 16, 2014

【舊心聞 | 文】細讀那寂寞的尾音



彈奏音樂的能力是我永遠望塵莫及的事,然而我卻能感受自己與之的共鳴,一種生息的相連與呼應。

*

那天一個人乘坐地鐵,車廂裏同以往一樣滿滿的都是陌生人,一個一個素未謀面、或許哪一方下了車就永遠不會再遇見的過客。甲可能會與乙略略擦肩,但是這稍縱即逝的觸碰卻始終沒有轉化成進一步的親密。親密是隨時就要絕種的遺憾,鑲嵌於生命裏那一道道隨時會爆裂毀壞的細致花紋。一旦崩裂,多少的執著都無法修補遺留下來的缺口。甲和乙將繼續各自的生活,在無關痛癢的表面上,無視於“錯過”的懊惱。這對甲和乙,永遠都會只是沒有進一步身份的“甲” 和“乙”,在我的意識裏永遠不會邂逅,放置到現實裏也只能形同陌路。總相信,每段相遇相識都是一連串巧妙且特殊的安排,而如果交於我粗笨的雙手,必將淪落為場場悲劇。我坐在一男一女之間,直覺告訴我他們應該毫無關系。

除了兩人的性別,我並沒有留意他們的其他特征。是習慣了漠然?還是喪失了觀察的本能?也許不曉得從何時起,我已麻木得過於透徹,並且技巧嫻熟得令自己也覺得感傷。我像是被置放在某一個特別明亮的光圈之中,雙眼時常被刺得陣陣疼痛。強烈的痛楚的瞬刻疾速消逝後,是更可怕的感覺—一種比失去視覺還要可怖的“失明”。刺眼的光亮不可能是祥和的,它表面如此,卻是借著照耀四周的名義,蒸發掉所有人原有的熱情。

我在座位上打了個顫,很肯定無人發現。

而列車一如往昔地駛進某個車站,然後列車門打開,接著預告車門將關閉的鈴聲響起,最後列車又繼續開動以前往下一個車站。特定的路線不會蘊藏任何驚喜,列車旅途中的任何一個站點都沒有突然消失或更異的可能性。這顯然有些冷酷,卻一點也不稀奇。其實冷酷不也是一種溫度嗎,一種感覺得到的訊息,掩護著某種生命的諜報。就像獨個兒在生活裏打轉時偶爾會聽到的神秘音符。

我在路線的終端下車,繼續朝我的目的地前行。當下,心裏的欲念仍舊是留在原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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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不禁開始做此想:也許我註定能夠演繹的,惟有寂寞的尾音。

***

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聖誕佳節的時間範疇,眼看各種用來點綴這個城市的妝彩齊齊上陣,毫不含糊地沖著人們的視覺而來。耳熟能詳的樂曲四處可聞,鼓勵所有人狂歡慶祝的標語花枝招展,讓我隨之玩味起一些問題:每年這個時節鋪設開來的感官盛宴,是否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意識、無意義的重復?是誰按下按鈕,把一切開啟,促使人們把他們認定適於這個季節的所有的事物堆砌起來?華麗精致的裝飾品堆得高高的,如一棟岌岌可危的違例樓宇。

巨型的聖誕樹頂上的星星散發著孤獨的光輝,愈明亮愈冷漠。有些聖誕樹冠頂的不是星星,而是天使。面容和藹慈祥的天使,可否被耀眼霓虹吸引,才飛過路人的頭頂,最後停在聖誕樹上?還是天使曾幾何時也開始迷路了,在誤打誤撞的飛行中,因為找不到具有區別性的座標而闖入了另一個同其他城市大同小異的空間?也許,天使很快將不再到訪,因為不忍目睹那不斷重復且不斷蒼涼的虛張與繁華。因此就有想念天使的某人開始把心目中的天使安置在奪目的巨型聖誕樹上……

可是,那怎麽會一樣呢?

依稀記得曾經看過一部談論到“聖誕的精神”(The Sprit of Chiristmas)的卡通片,雖然已經想不起具體的內容說些什麽,但是直覺地相信它的確嘗試很中肯地引導小觀眾們思考他們度過的佳節可否只是一種純物質的經驗、一種僅僅由一份又一份禮物湊合起來、容易淡忘的經驗。

我想被淡忘的精神早已經沒有形體可言,它漠然退去的時刻必定不曾被人註意,一去不復返。

即便如同一首曲子殘喘的尾音,散盡前只有寂寞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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